歲月遠去，文字不朽
伏苓
五、六年前，我蒐集台灣黃遵憲研究材料，讀到丘秀強、丘尚堯二位先生編輯的《梅州文獻彙編》12冊，循著《梅州文獻彙編》提供的线索，還找到苗栗謝樹新先生創辦的《中原》雜誌，繼而又找到謝樹新將《中原》雜誌的內容彙輯編次的《中原文化叢書》。我一頭扎進這些故紙堆裡，讀到豐富的晚清民國梅縣歷史，讀到一個個家鄉前輩的故事，讀到一百多年來我們客家人多次輾轉遷移的故事……我很汗顏，生在梅縣、長在梅縣，我竟然不知道梅縣早期是怎樣的？我不知道第一個研究黃遵憲的學者古直，還是是響應辛亥革命光復嘉應的一個先驅，是海外客家人敬仰的大學者和教育家。客家偉人黃遵憲的墓塚在1950年代就被盜挖毀掉了，殘存的碑石躺在金山頂的圖書館，可是我沒有想到《中原》記載了黃遵憲墓園坐落在群山中的樣子。……看到這些記載的文字，我很驚喜，奉若至寶。來台的梅縣同鄉前輩們記錄了這麼多珍貴的記憶，先賢古直、陳槃、吳康等在他們的筆下鮮活起來，其他今天的梅州人熟悉的東郊場、梅江橋、東山書院、東山中學……這些掌故也一一娓娓道來，我很感動，也很激動。在1970、1980年代， “故鄉不可見兮，永不能忘”，來台的同鄉前輩在為免桑梓史料因年代久遠散失湮沒，分函海外各地徵集鄉土史料，殫精竭慮編印留存。多虧有他們，今日我方有福氣看到這些寶貴的史料，讓我一下子惡補了家鄉的歷史。這些材料彙總整輯起來，就是一部民國梅縣史誌啊！
我很想訪談丘秀強、丘尚堯二老，聆聽他們話當年，想必他們是梅縣客家的“活字典”，我想了解有關前輩生平事跡的更多的細節，他們可補充告訴我，他們也可能提供給我進一步追蹤史料的线索。春節徐瑞生老師帶我參加梅縣同鄉會的春節團拜，希冀在團拜會上可以認識他們。大年初八中午，當我依約到國軍英雄館跟徐老師碰面的時候，徐老師抱歉地說團拜時間不是初八，而是正月十四。遺憾的是，我等不到正月十四就回大陸工作了，無緣參加團拜，訪談丘老先生的計劃就擱置起來。忙忙碌碌、兜兜轉轉過了兩三年，我對來台同鄉前輩的故事始終抱有濃厚的興趣，欲投入客家族群的研究，重新展開訪談丘老的計劃。這時，我得知秀強先生、尚堯先生先後老成凋謝。可惜啊！可惜！一轉身就錯過了。
眼看著來台的梅縣前輩在凋零，時不我待，我應努力訪尋他們的故事，補齊他們的相關資料。於是，我聯絡理事長古龍建先生，到同台北市梅縣同鄉會拜訪。古理事長是耆宿大賢，鶴發童顏，和藹可親，他很熱情地接待了我。令我喜出望外的是，同鄉會裡寶貝不少！有丘尚堯先生的大作《不廢江河萬古流》，可以滿足我進一步了解他的生平情況的需要，還有《梁辟村先生紀念集》！古理事長還送我《梅州文獻彙編》、《台北市梅州同鄉會會刊》等書。踏破鐵鞋無覓處，得來全不廢功夫！第一次來同鄉會，我就滿載而歸。同鄉會裡珍藏了那麼多我四處尋找而不得的文獻資料！恨不得早來同鄉會！
回到家之後，我迫不及待地翻閱《台北市梅州同鄉會會刊》，最喜歡“梅縣人在台灣”和“家鄉史地、人物、故事”這些專欄，這些欄目記載了來台前輩的生平事跡，從中可以了解他們遷台路线、了解他們的家族、交往脈絡，是我觀察來台梅縣鄉賢的曆史材料；這些欄目也記載了來台前輩對家鄉往事的回憶，可以帶著我穿越歷史的時空，去追訪民國梅縣的風俗歷史。一期一期地翻閱，我不時看到悼念鄉賢好友的文字，剛剛通過閱讀而逐漸熟悉起來的來台前輩竟已離世。讀著會刊的文字，我很感慨，歲月會過去，前輩們的時代已經漸行漸遠，寫一代播遷來台梅縣人的故事的作者也日漸凋零，但是，文字不朽，通過文字，他們的故事會留下，他們的歌還會有後人傳唱，他們的風範永存。